孔小瑜老师是安徽艺术学院国画专业的主导老师。孔老师天生一幅弥勒佛之貌，成天笑嬉嬉：春风满面，又有一幅菩萨心肠，万事阿弥陀佛“一世糊涂”。老师生平淡泊，不投机，不钻营，不追名利，不慕荣华。研究学问，心平气和，潜心教学。其人如其画，朴实无华、淡泊宁静，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如今学生们一想起老师无不情深意长，肃然起敬。老师人品在江淮画坛有着深远的影响，如今安徽画界部分画家重实学埋头做学问，强调学养品性不为尘器所左右，乃是老师遗风犹存。

　　老师上课说话不多，主要是亲自动手，耐心示范，不辞辛劳。只要学生起身请教，他二话不说有求必应。从白描到写意，各种花鸟虫鱼的结构特点，一枝一叶的正恻仰俯交待的清清楚楚。锈蚀斑斓的青铜器称之“博古”，是古代文化历史的标记。孔老画其造型和上面花纹图案处处有依据，从不马虎，犹如考古专家。他常对我们说：“画画不象人家所说画家游山玩水，赏月看花很是惬意。阿拉辛苦一辈子，主要是观察生活强记默写。眼见、心悟、手画要学到老。”“画画是一个苦差，贵在持之以恒。”这是老师的谆谆教诲，我牢记心中，以苦为乐，慢慢修行去做。

　　花鸟画是我国特有的画种，花鸟画要有情趣。一幅好的花鸟画就是一首抒情诗。老师之画既非大写意，又非工笔，兼工带写自成家数。以真率之笔在平淡中画出美的境界，流露出对大自然的挚爱之情。一束颖毫在他的的手中纵横驰骋，横画竖勾，魔术般的变化。压倒群芳的牡丹，梳理羽毛的小鸟，碧波中的游鱼，松间嬉戏的松鼠……落笔形具，栩栩如生，出现在观者眼前，叫人拍案叫绝。使观者能感其同感，乐其同乐。给人一种美的崇高意境，意味无穷！老师笔墨工夫极深，笔趣天成，墨色交融。落笔自然，从焦到浓、从浓到淡，从湿到干、从干到枯，厚中有薄、薄中见厚，既婀娜又刚健。其用色鲜明，墨色对比十分艳丽，而画面绝无市井脂粉气，又无宫廷富贵气。通俗脱俗，富贵与野逸兼备。正如王伯敏先生所评“瑜翁之画，它的妙处不在奇，更不在怪，而是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老师常常深夜作画有“好酒使气”、“往往醉后得酒仙之风度，”神品往往由此而出。我常常陪老师深夜画至天明。人民大会堂安徽厅的画大多出在此时。老师赠我“乳猫搏雀”（见《孔小瑜画集》）酒酣之后万籁俱静，老师挥笔如疾风暴雨，挥洒之后细心收拾几分钟之后一只神形兼备的小猫咪和栩栩如生的麻雀出现眼前。于磅礴大气之中见精微，于蓬勃生机之中见率真。墨色淋漓，不经意中却浓淡有致，控制得当，足见功力之深矣！

　　老师一门，四代画家，如今是五代画人的“书画世家”家学渊源，少时往来于绘画界同仁长者之间，虚心请教，切磋画艺。与高邕之、熊松泉、郑午昌、王一亭，特别是唐云、陆俨少、钱瘦铁交往甚密，加之天资过人，精于“强记默写”，达到形象记忆的“特异功能”的绝招，故修成正果！

　　在世上根本不存在不继承传统的艺术大师，也从来没有哪一个天才的艺术大师不是在发展前人优秀传统艺术的道路上成功。老师对“借古开今”的齐白石、黄宾虹继承传统、大胆革新、在传统艺术长河中砂里掏金，化腐朽为神奇，成为画坛泰斗而无限崇拜。又对“借洋兴中”的林风眠、傅抱石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洋为中用也很佩服。他学传统，更师造化；他学古，也学今，对于外国艺术皆取其长，一生力求变革！老师心胸开阔，既不狭隘、也不虚无。对自己作品很少满意，对同代人的成就和经验十分重视。这对于一位从旧社会过来、又在十里洋场之上海滩卖画为生的老画家来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先师已经仙去十余年了，今年是他诞辰100周年。谨以此文表示对他无限缅怀之情！

程志武

1998年9月